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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下殺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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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下殺敵

戶部尚書秦伍德府邸。

夜幕低垂, 彎月如刀,冷冷掛在天際。府內一片寂靜,只聽得微風輕拂樹梢的沙沙聲。管家正提著燈籠一個個院落巡視, 後面還依次跟了幾名仆從。

剛走到抄手游廊,忽然風起, 燈籠裏的燭火開始閃爍,他停下腳步,四下張望, 只有樹影在月光下輕輕搖曳,便放下心來。

風漸漸變得淩厲, 吹得廊下的竹簾左右晃動。就在這時, 屋檐上傳來陣陣淒厲的貓叫聲, 管家擡頭望了一眼, 原來是幾只山貓在搶食, 只是不知為何, 那山貓腰背弓起,毛發倒豎, 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。他的心猛地一沈, 迅速示意身後的人提高警惕。

月亮已經隱入雲層,樹枝被風撕扯,劇烈搖晃,在空中抱團成黑條鬼影, 眾人手中的燈籠不知何時滅了, 四周一片濃郁的黑。

突然,前方廊柱傳來一陣急促的擊打聲。管家心中一緊, 剛想探頭去看,卻見寒光一閃, 一把短刃已經悄無聲息刺入他的喉嚨。劇痛瞬間襲來,鮮血汨汨噴出,倒地前還能從短刃上看到自己驚恐未加防備的眼。

後面的人見狀,驚恐萬分,四處逃竄,還未發出呼喊,刺客已如鬼魅般穿梭於他們之間,手起刀落,刀刀致命,鮮血在地上匯成暗紅粘稠的溪流,襯著紅彤的月光格外駭人。

那刺客臉覆黑巾,腳踩鮮血,堂而皇之摸進秦伍德寢房。房內窗戶洞開,借著透進來的星光,隱約可見床榻上拱起的身影,他提刀便刺,抽起時卻發現沾了一刀刃的棉絮,床上的身影瞬間塌陷。他心中一驚,迅速後退。正當此時,一道寒光自左後方掠來,掩日劍乍現,貼著他的臉頰刺入。

黑衣客身手敏捷,側身一躲,劍刃只挑破了他的衣襟,但臉頰卻感受到一陣刺痛。

他下意識伸手去摸,指尖濕潤,帶著一股血腥氣。

黑衣客見血,兇性大漲。手腕一轉,刀刃直刺謝檀胸口。謝檀橫劍格擋,刀劍相擊,發出陣陣嗡鳴。對方並未退卻,迅速變招,連連攻向她的要害。

謝檀步伐穩健,見招拆招,她瞄準一個空檔,猛地變道,劍鋒直指對方的太陽穴。黑衣客眼見險招逼近,身形一晃,後退幾步,避開鋒芒,同時揮刀掀翻旁邊的案幾,試圖以此阻擋。

案幾倒扣,上面文房四寶倒落一地,發出刺耳破碎聲,也露出了藏在裏面戰戰兢兢的秦伍德,他隨即目露兇光,刀尖轉向秦伍德。

謝檀見狀飛身向前,利刃直取黑衣客下盤,逼得他不得不止步抵擋,就在此時,謝檀忽然朝外喊了一聲烏蘇。

話音未落,烏蘇提刀破窗而入,抓住秦伍德肩膀,帶走了他。

屋內只剩下謝檀與黑衣客兩人鏖戰,刀光劍影間,揚起木屑無數。

烏蘇把人帶到了安全處,卻也不走,抱刀在廊柱旁邊站著。那秦伍德看著後面幾十個持棍的家丁,心裏有了幾分底氣,才咬著牙問他為何不去幫忙?

烏蘇目光如炬,緊盯著破窗,頭也未回冷冷扔了一句,“殿下殺人的時候不喜旁人打擾。”

秦伍德聽了這話,無端的打了個寒顫,心中驚懼更甚,還未及平靜下來,卻又聽烏蘇道:“現在你該相信殿下沒騙你吧。”

“相信,相信。”他放下揉肩膀的手,忙不疊的回答,生怕晚了一步,這煞神又抓上來。

早在他兒子被刺當天,殿下就曾秘密拜訪過他。那時,殿下一襲黑衣,身形纖細卻氣勢逼人,她開門見山,聲稱自己可以替他兒子報仇,但條件是他必須對她完全效忠。

“你要明白,我所需要的不是你對長公主忠誠,而是對謝檀忠誠。即使有朝一日,我不再是長公主,你依舊要無條件地支持我。”

這是殿下的原話,他當時聽完沒當回事,心裏自然是不信的,自己作為戶部尚書,堂堂正二品大臣,還奈何不了殺人兇手王景泰?

然而,現實很快給了他重重一擊。那沈敬之搭上了首輔張文昌這條大船,他外孫當天晚上就給放了出來。反觀自己,到處求告無門,那楊炳春也是假仁假義,一味推脫,不肯幫忙。

秦府三代單傳,自己一個兒子如珠如寶的呵護長大,卻被人無辜刺死,這仇必須得報,哪怕以死相拼,他也要讓兇手償命。

但是死前也不能讓楊炳春過得快活,正好這時外面謠傳她孫女與自己兒子情投意合,又有人遞了楊尋真的八字帖子,他便也將計就計,利用這機會進行反擊。

想來這帖子應該就是殿下送過來的,今夜殿下又來找他,說楊炳春要除掉他,他起先還不信,直到後面刺客真的來了,才知殿下所言非虛。

他透過殘破的窗望了一眼,屋內鬥爭愈演愈烈,不時可見凜冽寒光,劍氣掃蕩。

...

刺月樓。

季殊合正在一個人喝悶酒。近日,母親的病在溫在溪的悉心照顧下逐漸好轉,但她也沒家去,反而繼續留在府裏,整日做些描紅詩畫之類。

如今,他只要一回府,便會有意無意碰到那姑娘,弄得他現在家都不敢回,只好整日躲在刺月樓裏,偏偏孤娘也不知去哪了,有些日子沒見到。

樓裏只剩下越影越劍兩個說話不中聽的蠢貨,時不時就來問他為何不去找殿下,還直言就算他不去,為何也不讓他們兩個去保護殿下,讓季殊合聽完一陣心梗。

跟殿下賭氣已有兩日,她現在應當已經忘了這茬吧。但自己要找個什麽理由過去呢?裝作無事發生未免太過掉臉皮,非他季殊合的作風,但是那日又答應過殿下不派人去看著。

等等,不派人,他好像明白了過來,那麽自己直接過去不就行了,也沒派其他人。殿下府上的木樨花樹好像就挺適合睡覺來著,枝繁葉茂,躺上去也不硌背。而且現在恰好初春,微風拂面,晚上也不冷。

他正垂眸盤算間,越劍越影拖了一具死屍過來,二人進了屋就扔下屍體,越劍還擦了擦手頗為嫌棄。

“好大的膽子,敢來刺月樓殺人。”他隨後擡眼問季殊合。

“主子您最近又惹上誰了?這人指名道姓的要殺您,被我和越影制伏後,就咬破嘴裏的毒囊自盡了。”

“死就死了,弄點噬骨水上去化掉就是了,何必還要拖到這裏來?”季殊合有些漫不經心,他還在想著怎麽把借口編得更合理一點。

“不是啊,主子,他身上還藏了你和那個叫張清的畫像t。喏,就是這個。”越影邊說邊從袖口掏出帶血的黃紙遞給季殊合。

那黃紙紙質雖粗,卻清晰的畫出了兩人的樣子。

季殊合看過之後,驟然站起,眼神凜冽。除了上次竹林的異域刺客,他一向小心謹慎,不漏行蹤。這次又是誰,還把他和張清搭在一起。

何人既與他有仇,又與張清有仇呢?

他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名字——楊炳春。

是了,上次他孫女生辰宴自己就跟他不對付,而張清作為荷包的主人,自然也脫不了幹系。

再加上這回秦伍德一鬧,讓他丟盡了臉面,他勢必要報覆。

而三者交匯的中心又是——謝檀。

糟了,殿下說不定也有危險。想到此,他心神俱焚,來不及思考更多,便立即跳窗離去,臨了還回頭吩咐二人護好張清,哪知他們異口同聲說張清已有孤娘看護,三人遂一同前往公主府應敵。



尚書府,黑衣客已疲態盡顯,腳底虛浮,謝檀抓住機會,立即加快攻勢,劍光如虹,逼得他節節敗退。

‘刺啦’一聲,他手中殘刃被挑落。謝檀劍鋒不停,直入他胸口,黑刀客眼中露出不甘的光芒,身形搖晃,最終無力倒地。

須臾,謝檀提劍而出,猩紅的血液順著劍身的凹槽順流而下,濺在地面,開出一朵朵血花。

她神情冷峻,目光如寒冰,整個人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。院中眾人皆彎腰低眉,戰戰兢兢,不敢直視她。

唯有烏蘇一臉振奮,眼中閃爍著崇敬與激動,前去迎接,

眨眼功夫,他們便來到了秦伍德面前。謝檀緩緩停步,手中的長劍依然滴血,劍尖在地上畫出一道道血色的圓圈,她眼神冷冷掃過秦伍德,似乎在等他先開口。

“殿下......”秦伍德聲音顫抖,帶著一絲不安與敬畏。

“想好了?”謝檀淡淡問道。

秦伍德環顧四周,屍橫滿院,濃烈的血腥氣沖天而起,這股氣味令他作嘔,幾乎立刻就要吐出來,若不是旁邊奴仆扶著,只怕他現在就倒下去了。

“想......想好了,微臣此生願誓死效忠殿下!”他邊說邊強撐著彎腰行禮。

“不,不是效忠殿下。”謝檀劍尖一點,打斷他,聲音冷冽,“是效忠謝檀。”

秦伍德楞了一下,反應過來,“對對對......是效忠......謝......”他還不敢直接叫謝檀的名字。

謝檀神色無常,盯著秦伍德,仿佛要將他的內心看透。

半晌,他閉著眼睛,深呼一口氣,終於開口,“是......效忠謝檀。”雖然聲音仍有些顫抖,但面上已經多了一份堅定。

謝檀微微點頭,眼中閃過一絲滿意。她收起長劍,血跡順著劍鞘緩緩滑落,滴在地上,發出輕微的滴答聲。

“起來罷,秦大人,明天還有的你忙。”

季殊合趕到時,院中死屍已悉數清理完畢,只餘一些淡淡的血腥味。廂房裏謝檀與秦伍德正在低聲密語,隔著殘破的窗戶,季殊合看她無恙後,便站在門外守著。

越影越劍已經被他打發走了,臨走前他們還在惋惜,沒能見到殿下的身手,被季殊合一人踹了一腳。如果有可能,他倒希望,殿下永遠不要自己親自動手,一切骯臟,見不得人的事都交給他來做就好。

半柱香功夫,謝檀推開木門,看見倚在廊柱上的季殊合一楞。

“你怎麽過來了?”

“擔心殿下,就過來看看。沒想到殿下這麽厲害,一個人就全都解決了,讓我絲毫沒有用武之地呀。”季殊合朝她走過去,擺擺頭面色遺憾。

“誰說沒有用武之地?”謝檀嘴角牽起,“接下來還有一事需得勞煩季公子。”

“什麽事,殿下竟如此客氣?”季殊合有些好奇,這可是謝檀為數不多的幾次向他求助。

“不過......”他又踟躕了下,捂了捂鼻子,“殿下確定要在這裏說?”

謝檀環顧一圈,也意識到這裏環境不佳,便要回府,季殊合亦步亦趨小心跟在她身後。

兩人皆心照不宣,一時之間無人講話。

可惜話癆只安靜了一會兒,便又開始活絡起來。

“殿下怎麽不問我是如何找到你的?”

“你若用心自會找到。”

季殊合聽了,心裏如吃了蜜糖一般,喜滋滋的。但他還是跟謝檀解釋了一番,重點提到了那個畫像,最後還特地說明自己已安排好孤娘保護張清,讓她不用擔心。

謝檀聞言輕笑一聲,沒再理他,再理,對方尾巴都能翹到天上去了。

季殊合卻抓到謝檀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,揪住不放。

“殿下剛剛說讓我幫忙,我若是幫了,能不能讓我收回那句話?”

“哪句話?你說了這麽多,我怎麽可能都記得?”謝檀停下來,明知故問。

“就是......就是。”他還有些不好意思,擡頭便見謝檀戲謔的眼神,明白過來自己又被耍了,突然橫生出一股氣勢,沖到她面前,雙臂一展,直接摟住,頭還埋在對方頸窩,深吸一口,才悶悶說道。

“那句——肩膀不讓殿下靠。這句我要收回。”

“還要再加一句——肩膀永遠都讓殿下靠。這句永遠都不收回。”

“不管殿下答不答應。”

他越摟越緊,大有謝檀不答應他,就不松開的趨勢。謝檀無奈,只得應聲稱好,對方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,卻還要勾著她的手一起進府。

誰料走到石階處,謝檀突然抽手,擋在季殊合身前,不慌不忙笑吟吟問他。

“關於季公子方才說幫我一事是否作數?”

“作數作數。”

季殊合點點頭,心裏卻不太舒服。

原來不止是生氣的時候會喊他季公子,有事找他的時候也會殷勤喊季公子。但他突然就聽不得謝檀這樣叫他,

季公子,季公子。

顯得兩人多生分一樣,明明親都親過了。

“很好,那就請季公子現在去幫我找一個人吧。”

“現在?誰?”

“靜觀寺,惠一。拿著這封帖子,他看到了自然會知道怎麽做。”謝檀邊說邊從袖口裏掏出一份名帖遞給他。

季殊合低著頭不吭聲,看了兩眼便收下了,臨走,實在氣不過又跑到謝檀耳邊狠狠道。

“以後不許喊我季公子,得喚我‘阿衡’!”說完便跑,像是後面有鬼攆著。

謝檀聞言有些啼笑皆非,緩了緩,舌尖慢慢回味這兩個字,“阿衡......玉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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